“分离”与“界限分明”

许金声 | 2021-02-19 16:28


自从选用“全人心理学”来表达我研究心理学的价值取向后,有时候会有一些人向我提出质疑,是不是又在提倡什么“高大全”?是不是“完美主义”?他们大概是把“全人”理解为完美无缺。


当然不是。尽管这一术语容易引起一些人的误解,但我越来越感觉到它的合适,它的内涵的丰富。


简单说:作为名词,“全人”就是充分发挥自己潜能的人作为动词,“全人”就是使人全面发展。

正是由于充分发挥自己潜能是一个理想,所以人需要终身成长。


“全人”,也提醒我们:要全面地理解人。更全面地理解人,意味着我们对一切关于人的理解都要留有余地,都应该具有一定的批判性。没有批判性,就没有进一步的分离,以及发展和突破呢。


当今心理学大师肯·威尔伯的《没有疆界》给了我很多启迪,但也带给我一些困惑。超越困惑,则进入新的清晰。肯·威尔伯这本书的主要问题是对成长还没有全面理解。我理解了他的这种情况,我也就完成了与这本书的分离。


肯·威尔伯对疆界的看法主要是从不好的角度谈的。他充分地论证了划分疆界的弊病,论证了打破疆界的意义,论证了认同的意义和作用。——其实,划分疆界也有好的方面。认识到有疆界,增加独立性,界限分明,也是心理的一个成就。划分疆界就是打破依赖,就是实现分离。


“没有疆界”和“没有依赖”(打破依赖,就是清晰:自己是自己,他人是他人,外界是外界,分清楚界限),实际上都是走向大健康的过程。


对于成长来说,认同和分离是两个相反但都必须进行的过程。在青春期,我们开始进行与父母的分离,同时,新的自我认同也在进行。我们认同自己是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人。


分离的意义就是变得更加强大、自信、独立、完整。人要不断成长,就要不断分离。分离就是要打破、消除依赖。


人为什么要打破、消除依赖呢?


依赖的需要从小就有,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依赖:依赖父母,依赖老师,依赖领导,依赖单位,依赖社会,依赖宗教。


依赖的原因是弱小,还不能够强大到独立。

依赖父母,意味着在生活上不能够独立。

依赖老师,意味着在学习上不能够独立。

依赖领导,依赖单位,意味着在工作上不能够独立。

依赖社会,意味着在意识形态上不能够独立。

依赖宗教,意味着在信仰上不能够独立。


能够一切皆不依赖,即是与“道”在一起。


依赖是我们必不可少的阶段。但过度依赖则使我们潜能的发挥受到限制,在我们足够强大后,就必须扬弃依赖。扬弃依赖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建立新的非依赖的关系。


不再依赖父母,意味着我们与父母的分离,意味着我们要自食其力。

不再依赖老师,意味着我们与老师的分离,意味着我们能够独立学习。

不再依赖领导、依赖单位,意味着我们与领导、单位的分离,意味着敢于进行社会流动,选择更能发挥自己的工作。

不再依赖社会,意味着我们与社会的分离,意味着意识形态的独立。

不再依赖有组织的宗教,意味着我们与它们对“上帝”理解的分离,意味着我们最大限度地具有“上帝”的品质,具有最大限度的精神自由。


在深刻的意义上,不断地分离意味着我们的个体化程度越来越高,离自己的真我,或者说离“大精神”越来越近,或者说离“上帝”越来越近。


认识到自己的独立性,不再依赖,实现分离,这是扬弃依赖的第一步。


没有依赖并不是没有相互关系,独立后、分离后人仍然活在各种关系中。但随着人的独立性的增加,他需要建立新的关系。新的关系就是通心的关系。通心是完成对依赖的扬弃的标志。通心,当然也有新的认同。


不通心也就是新的关系还没有建立,还没有彻底完成分离。


在深刻的意义上,不断地通心也意味着我们离自己的真我,或者说“大精神”越来越近。


大我实现的人就是最大限度实现了分离,摆脱了依赖的人。大我实现的人也就是超越个人的人。超越个人,意味着人逐渐摆脱依赖,逐渐能够在更大范围内通心。


用“通心”也可以解释肯·威尔伯的意识层次。

在意识谱上的生命整体阶段以前,人的成长需要和自己通心。

在“角色”阶段,和自己的“阴影”通心。

在“私我”阶段,和自己的身体通心。

进入意识谱上的“生命整体”阶段,意味着个人的成熟。进入这一阶段后,人的继续成长,需要和外界通心。


这也是开始向超个人阶段发展。


当人能够和所有的外界通心,就是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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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赖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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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离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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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肯·威尔伯《没有疆界》,许金声译,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,2012年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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